橘猫冲击波

在仁城警署看过大门,在律帝医院修过电梯,在汪洋律所擦过玻璃

(预警:主要人物死亡,想写一些毫无征兆的死别,不算是白色情人节发刀因为是昨天开始写的嗯嗯嗯)

流窜犯聚集的地方是一处烂尾楼,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坚持了十几年,孕育滋生犯罪细菌。上一秒姜东哲还在排列组合午饭吃什么,挑的几个全是班长不爱吃的,下一秒脚下的木板就毫无征兆地裂开,韩太柱摔下去的时候嘴角的弧度还停留在脸上,他眼神中的茫然像鸽子翅膀上的绒毛,轻飘飘地坠下去,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六楼也不算高,姜东哲却觉得楼梯好远好长,永远都看不见尽头,他踉踉跄跄摔了三次,最后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又像是完全失去了记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追逐还是在逃离,机械地跑向夕阳余晖下蔓进血色光线的出口。

韩太柱就躺在地上,米白色的风衣沾得全是灰,他这会儿会不会后悔早晨穿了这件不耐脏的外套?姜东哲跪下来时他还在动,腿费力地曲起来又慢慢滑向一边,脚尖正对着红砖间钻出来的杂草。疼痛超过阈值后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韩太柱甚至不知道自己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他想说系长不要担心,没关系我没事,他以为自己说出口了,但实际上只有粉色的血沫钻出他的嘴角。

粘稠温热的血浸透了姜东哲的裤子,猩红的湖泊最终只蔓延过他膝盖骨的四分之一,姜东哲甚至不敢伸手去抱他,他想也许移动会造成二次伤害,说不定下半辈子还得推着轮椅送班长出现场,他急促喘息着用手去堵那些溢出血的伤口,但太多了,血永远也涌不完,姜东哲的手上滑溜溜的,像是抓不住的、昨天晚上他们在菜场看见过的鳝鱼。他听见韩太柱破碎的胸腔里回荡着一丝震动,血沫鼓成粉色的泡泡。

“系长...”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直愣愣望向他,但韩太柱的表情很平静,好像灵魂与肉体彻底断开了联系。

姜东哲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他往前爬了几下去抓韩太柱的手,他想说韩太柱你不要害怕不要发抖,但实际上那些小幅度的震动却来源于他自己。“韩太柱...”他干巴巴地叫了一声,韩太柱还在看他,在夕阳映射下他的瞳孔很黑,一点一点慢慢扩散开了,吸走了所有的光。然后他的身体猛然抽动了一下,一大股血沿着骨刺破开的创口飞溅出去好远,在泥灰的包裹下变成一个小球。

吃炸酱面吧,韩太柱想,吃得快一点,下午还能去看看抢劫案发生的现场。

一切彻底安静下来,韩太柱依旧睁着眼睛,血也还在慢慢流,但他再也不会疼了。

 

你听过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吗?可能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轻抚,迎面拍击在叶片正中央,它向后倒,砸在它同根同系的兄弟身上,摩擦音从叶脉的缝隙里传导向叶片,然后接连不断地由表及里,晃动了整颗树。风停下后这阵扑簌声也不会立刻停止,余音慢慢地小下去,最后一声微响散开后一切归于沉寂。

似乎所有事都回到原位,只有一片卷着边枯黄的叶被抛下了,孤零零躺在地上,被路过的鞋底碾得粉碎。

哭声很嘈杂,从四面八方塞进耳朵里引起鼓膜发麻,甚至连朴所长都红着眼圈去拍他的肩膀,在一片悲恸中没人试图用语言安慰姜东哲。

有什么好哭的呢?姜东哲想,刑警的一辈子会见到很多死人,风筝用细细的线束缚着,风稍微大些便能挣断束缚飞出视野,人的生命也没多大区别。漫长的刑警生涯让他见惯了死亡,他也曾在亲戚和同僚的葬礼上哭得泪涕横流,但这会儿也许是停尸房里空气寒凉,姜东哲抽抽鼻子,他的眼眶有些发酸,但终究没有湿润的液体浸透他干燥的眼球。

韩太柱平躺着,刘海毛绒绒蓬起来一小撮,有几根过长的头发扎在他的睫毛边,姜东哲看得别扭伸手去碰,那些细软的发丝很快随着抚弄乖顺地滑向一边。失去生命力的躯体凉飕飕的,印在指腹上带着抹不掉的阴寒,韩太柱的脸还是软的,身体也没多僵硬,他表情平和地躺在不锈钢床上,如果忽略掉他在无影灯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这就好像这只是午后小憩,几分钟后就会嘟嘟囔囔着爬起来抱怨上司怎么不提醒他起来工作。

“韩太柱...”姜东哲轻轻叫了一声,奢望一个注定不会发生的回应,他去抓韩太柱拢在床单下的手,干燥柔软但完全松弛着,被攥紧后皮肤上留下无法回弹的小坑,指尖僵硬地交叠在一起。他握得很紧,那些束缚后的淤痕却再也没有消失的机会了。

死因显而易见也不需要解刨,不会有手术刀再度破开韩太柱伤痕累累的躯体一探究竟,姜东哲在这儿停留了太久,久到双腿都承受不住地开始颤抖,他想是时候该离开了。他把被单掀上去盖住韩太柱的脸,很快又撩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掖在韩太柱颈窝边,就好像这样能聚集起最后一丁点温暖。

 

家里的摆设和出门前没什么两样,早上匆忙出门时被窝还凌乱地搅成一团,韩太柱昨天脱下来的衬衫下盖着姜东哲的内裤,也许几秒后洁癖班长就会皱着眉头要求上司把外衣内衣分开洗。姜东哲等了几秒、几分钟,屋里依旧静悄悄的,不再会有人生气也不明说,踩着姜东哲的脚还虚情假意说句“不好意思没看见”。

他靠着墙坐下来,死别来得过于突然,大脑神经还没反应过来漫长一天发生的意外,就像烧酒瓶里没喝完的酒,虚虚浮浮着晃荡出散溢的酒精味,却总也落不到地上。姜东哲就着瓶口试图灌醉自己,现在没人再来争抢酒瓶,告诉他喝酒要慢慢来,多洗个杯子又不是难事儿。

韩太柱死了,他想,明天就得把三班人员表上的照片摘下来,放进小小一方黑色相框。

姜东哲想他应该痛哭,人在悲痛时总会哭,但这会儿情绪循环了个遍他也没觉得鼻子酸胀,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缝里残存着一点暗红色的血污,他记得自己用肥皂洗过很多遍,流水冲刷下甚至连虎口的茧子都淡了不少,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

回忆总会留下点痕迹,墙上订了钉子,即使拔下来也会残存一个黑色的小孔。姜东哲就着烧酒试图用缅怀催生几滴眼泪,但成效不大,他满脑子都是韩太柱那件米白色风衣,沾了血后要用漂白粉才洗得干净。

他还是喝醉了,也许这时候该赞同韩太柱“不要喝酒太快”的劝告,理性慢慢失去控制权,他不再想起韩太柱的尸体和那些扎眼的血。姜东哲把脚埋进那团乱哄哄的被子,也许是酒精作用又可能是心理暗示,他觉得好暖和,韩太柱残存的体温还在持续不断地包裹着他。

等到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姜东哲才想起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歪歪斜斜站起来去摸车钥匙,嘟嘟囔囔着下属怎么还没下班,得去接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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