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猫冲击波

在仁城警署看过大门,在律帝医院修过电梯,在汪洋律所擦过玻璃

鱼心

阅前:搞点高家骨吃吃!


高启强没让他弟杀过鱼。

有时候高启盛放了寒暑假,会在傍晚前来帮他看会儿摊子,戴着副眼镜一板一眼跟人解释,说这都是市场统一配的,您要是不信可以上管理处旁边那儿的公平秤再称一遍,鱼虾贝类难免带点水,总不能按晒干的分量卖吧?

过了下班的点儿就没多少人来买鱼,在缸里闷了一整天的鱼懒散地落在水底看上去也不太新鲜,以食为天的老广们早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备完了菜码,这会儿也只有些外乡人急匆匆挑些虾蟹贝类,多半是当做夜宵下酒。

高启强也不会离开档口太久,顶多是极快地在小市场里溜达一圈,挑点尾摊上的便宜蔬菜,等回来时就看见他那高材生弟弟垮着个脸站在玻璃缸边记账,一笔一划写得极为用力。

旁边摊头上的老板跟他打趣,说你弟弟太较真,一看就是没经历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高启强把手里的菜搁到有些腐朽的桌板上,伸手去揉弟弟的脑袋。“小孩子啦,不会做生意,只会读书。”高启盛抬头看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罩在镜片底下,市场里的灯关了一大半,高启强看不太清弟弟脸上的表情,他的手被塑料袋勒得太久,这会儿血液瞬间通畅反倒是从麻木里透出点刺痛。

他又用手掌拍了拍高启盛的后脑勺。“多读书好啊,免得像我一样以后只会杀鱼卖鱼。”

 

高启盛倒是常看他哥杀鱼。

他上初中时高启强的生意还算不上生意,高家长子骑着辆破三轮,被水沤得发霉的潮湿木板上叠着两个枣红色的盆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几十条鱼就挤在盆里,翻滚起来像是春运期间的绿皮火车。高启强就把这绿皮火车停在菜市场门口,运气好的时候他能抢个稍靠中间的位置。

有时候小兰被邀请去同学家玩不回家吃饭,高启盛就在学校门口的面点铺买一个包子一个馒头,揣在怀里一路小跑去市场找他哥,他想着哥哥辛苦一天得吃点荤的,最后那半凉的肉包子还是落进了自己的肚子。

“作业早在学校就写完了。”初中生搬个小凳子坐在高启强身边看他娴熟地杀鱼。

鱼鳃盖被三根手指撑起来朝上一掰,扯得鱼鳃被完整地剔除下来,溅出来一小股血。高启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举着沾了鳞片的小刀去剖鱼肚,刀刃从泄殖口直直地勾到鱼腮原先的位置,那鱼张着嘴还在神经质地摇晃尾鳍,内脏就成串被扯出来扔进高启强脚边的铁桶里,臭烘烘引来几只蝇虫。

高启盛厌恶地从那堆红白混杂的内脏上移开视线。

他哥早就把刮干净鳞的鱼扔进袋子扎了个口,或许是担心手套上的鱼血引起客人的反感,他摘了一只手套又在裤腿上擦擦手,才弯着腰把鱼递到对方手里。

高启盛不喜欢看他哥露出这幅甘于人下、伏低做小的样子,他更喜欢在高启强杀鱼时盯着哥哥的眼睛看,那双眼睛麻木中透着沉稳,有血光反上去的时候带着点微微的猩红。

“哥,我想回来帮你。”他在高启强眼中看到震怒和失望,指责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没有高远志向。高启盛盯着鱼缸玻璃上他哥的倒影,脑后发旋里隐隐有几根泛着白的头发,融进观赏鱼死气沉沉的眼白里。

他知道高启强直到现在还拿他当个孩子,自以为是地用欺瞒当做保护弟弟的武器。高启盛隐隐生出些恨,他把手伸进口袋,小灵通的外壳被他捂得滚烫,几乎灼伤指尖。

高启盛忽然记不清初中课本里学过的知识了,鱼到底有没有心?

 

最终高启盛还是学会了杀鱼。

唐家兄弟一早就叫走了他哥,高启强临走前把手套甩在用来杀鱼的暗红色案板上,鱼腥味顺着一阵风灌进高启盛的鼻腔里。

“阿盛,帮我看一会儿,我们等下就回来。”这时候他或许忘了从没教过弟弟杀鱼。

高启盛也没说话,小灵通躺在上衣口袋里,三天没充电依旧保持开机状态,微微散发着点热。

他在等一次刨白。

又有客人来买鱼,嘀嘀咕咕说小伙子你别给我缺斤短两或者多算钱,我总来买的,一拎就知道分量对不对。

高启盛冲她笑笑,在戴上手套前推了推眼镜。

那条鱼已经被他破开腹部,鼓起的眼球直愣愣盯着高启盛的脸。他把手沿着鱼翕张的喉部伸进去,指尖碰到了一颗小小的脏器,鱼的腹腔里满含着腥甜的暖意,滑溜溜的像是要从手边逃走。

高启盛在催促声中想起他哥,等高启强回来后会告诉他今天去做了些什么吗?

一根筋连着脾脏、食道、前肠、肝脏被掏出来,完整一套落在案板上。

他在那堆腥臭的秽物中看到了鱼的心,还在微弱地跳动着,濒死时才能完完全全展露出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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